他突然注意到天花板角落里有一团彩色的东西。艾尔海森眯上眼仔细看，原来是卡维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画，一个黄色的小人儿和一个绿色的小人儿手拉着手，旁边还有潇洒的签名，“Kaveh&Alhaitham”。

小妖怪在人间的一段奇妙缘分

（一）

【资料图】

世间是有妖怪的，卡维很确信这一点。

因为卡维自己就是个妖怪。每当他看到人们说起来妖怪就不以为然地摇头时，他就会生气地朝他们大喊。

“喂！吾辈就站在这里呢！”

但其实没什么人能看到他，当然也就听不到他说话。他就只得愤愤地吹起一阵风，把人的帽子挂到树枝上。

卡维在人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游荡，有时候他会心血来潮，从街边的垃圾桶里突然冒出来，“哇——”地一下吓唬舔着棒棒糖的小孩。但是谁都看不到他的鬼脸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种没有意义的恶作剧。

如果这时能有人问他寂不寂寞呀，卡维就会睁大他美丽的红眼睛，惊讶地问什么是寂寞啊。寂寞是人类才会有的情绪，吾辈可是活了几百年的妖怪，可别小瞧了吾辈呀。

妖怪卡维在须弥城的时候，经常去一家点心铺，店里那种香甜温暖的感觉让他很舒适。他盘膝坐在透明的柜台上看着店里的人进进出出。有时候会顺两块糖果放在嘴里含着。在人间跑来跑去那么久，对时间都麻木了，吃点甜甜的东西会让妖觉得自己还与这世间有一丝丝的联系呐。

（二）

卡维最近注意到了一个人。穿着教令院的绿色制服站在点心铺前，眯着浅青的眼睛看了好久才走进来，只买了两块肉松面包就走了。

他每周总是在固定的时间来，每次都只来买肉松面包。卡维觉得很好奇，既然来点心铺了，为什么不尝尝其他美味的糕点呢？也许是他对肉松面包特别钟爱？但他每次来的时候总是板着脸，淡漠俊朗的五官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吃甜点的喜悦。

卡维有次实在是很好奇，就跟了他一路。那人还是个学生，住在教令院的一间单人宿舍里。

房间里的装饰非常简洁，巨大的书桌上摆着一摞摞的大部头。卡维被一本封面是奇怪的石头面具的书吸引了注意力，他飘过去，兴致勃勃地翻着那本书。

“喂，跟踪我回宿舍，擅自进门还乱翻别人东西的家伙是要被从窗口扔出去的！”

卡维吓了一跳，他转过身，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看着他，卡维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并不完全是青色的，一点石榴红嵌在瞳孔中央。

“你能看到吾辈么？”

“为什么不能？”那人冷声地说，走过来啪的一下合上书。

“哼哼，吾辈可是妖怪！”卡维装模作样地叉腰，高傲地抬起下巴。终于能向人证明妖怪是真实存在的了！“你还是第一个能看到吾辈的人类呢！”

“妖怪吃人吗？”

“吃人？为什么要吃人？”卡维抓了抓脑袋，“人哪有甜点心好吃？”

“不吃人啊，”学生若有所思地说。“那「请」你出去吧。”

（三）

“喂呀，你这个人类就是这么对吾辈的？”卡维气冲冲地穿过墙回来，他被拎着后颈扔了出去，虽然没有受伤，但渺小的人类居然根本都不怕妖怪，这让卡维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挫败。

“可是非法闯入的妖是你。”

“你！……”卡维生了气，站在桌子上向前倾成一个不可能保持平衡的角度，鼻子几乎碰上那个学生的鼻尖。

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。卡维眼睛转了转，忽然想到自己跟着来的原因。“人类，吾辈问你，为什么去点心铺只买肉松面包呀？”

“啊，因为不知道什么种类的好吃，所以就买自己吃过的。”学生回答，“只要能摄入必需的糖分就可以了。”

“这也能算理由吗？”卡维狠狠点了点学生的额头，手指传来凉凉的触感。原来自己也可以触碰到他呀。“下次吾辈给你挑最好吃的。”

“你可以叫吾辈卡维。”卡维说，“吾辈是几百岁的妖怪，你要尊重我一点。”

“你有没有名字？老叫你人类怪不好听的。”卡维又说。

真是个聒噪的妖怪啊。

“艾尔海森。”

“艾尔海森！”卡维拍了拍手，“既然吾辈要带你去吃好吃的甜蛋糕，那么作为报酬，吾辈就在你这住啦！”

论真刀真枪地打架，艾尔海森可从没有怕过谁，但面对这样一个蛮横霸道的妖怪，艾尔海森没办法了，就算把他扔出去他也能穿墙回来。

“妖怪都像你一样蛮不讲理吗？”

“好多好多年了，终于能有人和吾辈说话啦！”卡维没有理会艾尔海森的挖苦，在空中翻了个跟斗，高兴的眼睛闪闪发光。

艾尔海森张了张嘴，到底也没有把赶他出去的话说出口。

（四）

于是独来独往的艾尔海森就多了一个半透明的妖怪室友。

“艾尔海森！”金发妖怪端着盘子从房间飘飘忽忽地出来，艾尔海森刚从图书馆回来，怀里抱着一堆新借的书籍。“吾辈有好吃的蛋糕和饼干，来吃！”

“你从哪弄的点心？”

“吾辈在点心铺拿的。”

“没付钱？”

“为什么要付钱？”

艾尔海森叹了口气，卡维拿起一块草莓味的小蛋糕塞进他嘴里。

“拿别人的东西要付钱。”艾尔海森含含糊糊地教训他。

“那你给我。”卡维理所当然地说。“吾辈没有钱。”

“还有，吃完甜食记得刷牙。”

“哎呀呀，艾尔海森，吾辈可没有蛀牙！”

“那也要刷。”艾尔海森固执地说，“妖怪世界有牙医吗？”

但无论如何，从此艾尔海森的书桌上多了一个小巧的饼干盒，里面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金币。

（五）

“艾尔海森，你以后想做什么？”

“做普通人。”艾尔海森说，毫不犹豫。

“什么？”卡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。“吾辈看你可一点都不普通！”

“所以我才说要做一个普通人。”艾尔海森无比自然地回答。

“真怪真怪，”卡维飘过来盯着艾尔海森漂亮的双色瞳孔，“吾辈活了那么久啦，这种不算理想的理想还是头一遭听到！”

“艾尔海森，你又聪明又有能力，成绩好，剑术还那么厉害，为什么甘愿做一个普通人呢？”心思单纯的卡维想不明白。

艾尔海森卷起书虚虚地敲了敲他的头。

“璃月有句老话叫人各有志，”他说，“小妖怪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不要想了。”

也是哦。卡维放弃了揣测艾尔海森的心思。人类真是比妖怪复杂许多啊。

（六）

有时候卡维的妖怪朋友路过须弥城，会顺道来找他喝酒，天南海北地聊一聊。他们很好奇为什么一只妖怪会一直待在人类身边。

“什么呀！吾辈喜欢的是甜点心，才不是喜欢他呢！”喝多了酒的卡维嗓门也大了起来，半透明的身子也浑浊了些许。“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，吾辈又不在意他，哪天心情不好了就吃掉，觉得无聊了就离开嘛！”

真的可以无所谓地就走了吗，卡维不愿意再想下去。他闷闷地喝着酒，这番话当面讲出来一定会让人伤心的吧。

艾尔海森，放心放心，吾辈如果要走的话，一定会和你好好告别的。

（七）

后来艾尔海森顺顺利利地当上了教令院的书记官。是一个很闲很闲的职位，他对卡维说，尽量用妖怪能理解的方式。工作就是写报告。几万字的论文都写了那么多了，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嘛。

再过一段时间，艾尔海森拿出他攒的摩拉数一数，在须弥城里一个偏僻的地方买了一栋两层的房子。卡维兴奋地在里面飞来飞去，他还没住过这么宽敞的房子呐！

“艾尔海森！”卡维挂在吊灯上晃晃悠悠，“一下子买这么大的房子会很辛苦吧！”

“钱花完了再挣就是。”艾尔海森忙着给雅致的玻璃花瓶注入水，插上新鲜的百合摆在茶几上。“享受生活才是人生真谛。”

卡维觉得艾尔海森活的比许多人都轻松。

（八）

“晚饭吃什么？”

“奶酪卷饼可以吗？”

“那我的那份要多加一片凤尾鱼！”

“真是个贪吃的妖怪，小心长胖了飞不起来。”

“艾尔海森，如果你能少说点话，吾辈觉得你还是挺讨人喜欢的！”

“多谢夸奖。只是面对叽叽喳喳的笨蛋家伙实在是忍不住想吐槽啊。”

（九）

让妖怪卡维不满意的是，尽管已经有了工作，艾尔海森晚上依旧会钻进书房，坐在桌前，打开台灯，把自己埋在厚厚的书本中。每当这个时候，无论他又说又唱又跳，又或者是扯他头发捏他的脸，艾尔海森都一概不理。他捧着一本书读的专心致志，不时还拉过笔记本抄写什么。
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觉得寂寞的卡维从他头顶上看过去，密密麻麻的字歪七八扭，每一个都像是一幅小小的图画。

“《古代阿赫扎尔圣书字导读》。”艾尔海森头都没抬。

“书哪有吾辈好看呀！”卡维无聊地直嚷嚷。他伸手想把书从艾尔海森手中抢下，被他灵巧地闪过。

“卡维，这本书可是花了我半个月的薪水。”

“嗳呀呀，你这种人类可真难懂。”卡维摇摇头，飘到天花板上，抓着不知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一支彩笔画画。

等到艾尔海森终于放下书，准备回卧室睡觉时，卡维蜷缩在书房毛绒绒的地毯上睡的正香。他一个没留神，差点踩到他身上。真是的，某个妖怪睡觉也不忘碍我的事。艾尔海森嘴上抱怨着，将轻飘飘的卡维小心地抱起来放回了他的床上。

（十）

艾尔海森要去沙漠出差，他叮嘱卡维说，饼干盒里放了两周的点心钱，你要吃蛋糕的话，记得付账。

“艾尔海森，别把吾辈当小孩子看！”卡维气哼哼地说。

没想到艾尔海森这一走就是两个月。卡维天天去教令院打探消息，哪儿都不见艾尔海森的踪影，但有关他的风言风语倒是传的沸沸扬扬。艾尔海森与前任大风纪官不知为何起了冲突，被削断了一条胳膊；艾尔海森在沙漠正在策划一场叛变；艾尔海森其实正在须弥城潜伏，等待时机刺杀大贤者……

哎呀哎呀，吾辈的头都晕了。卡维生气地拔下一支帕蒂莎兰，揪着它的花瓣。吾辈认识的艾尔海森只想做个普通人！

（十一）

卡维再次见到艾尔海森的时候，是在他的办公室，他已经成了教令院最瞩目的明星。他爬上办公桌堆积如山的文件，坐在上面看艾尔海森神情厌倦地托着脸，在思考什么。

“艾尔海森，吾辈等你回来可是等了很久啦！”卡维说，“你要升官了吗？”

“我正在想该如何拒绝。”艾尔海森揉揉太阳穴，“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，他们怎么会觉得我很适合做领导人？”

“为什么拒绝？当大官不好吗？”

“卡维，我的理想是做个普通人。”

“对哦对哦，”卡维很配合地点点头，然而眼里尽是怀疑的神色。“但是艾尔海森，就算是让吾辈来看，你现在离普通的定义只会是越来越远了啊！”

“那就只能更加努力地去成为普通人了。”

最终艾尔海森还是拒绝了大贤者的职位。他让所有想来笼络他的官员和想与他套近乎的学者吃了闭门羹，但这却让他的名声越来越大。艾尔海森不管不问，依旧做很闲很闲的书记官，整理会议记录，撰写工作报告。他偶尔也会下班绕路去点心铺买一些糕点捎回家。

但是不能买太多啊，艾尔海森想，爱吃甜点的家伙要答应好好刷牙才可以。

（十二）

后来有一天，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，既不是阳光明媚，也没有阴天下雨。艾尔海森休假在家，卡维去须弥城郊外逛了一圈，回来兴冲冲地围着他讲遇到的新鲜事。艾尔海森，吾辈看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驼兽带着它的孩子洗澡，卡维手舞足蹈地说。超——可爱的！艾尔海森看着书没有回答他。他以为是艾尔海森又看入迷了，伸手去揪他的脸，但是手一下子穿过去了。

他慢慢地收回手，这种感觉最熟悉了。

卡维看看艾尔海森，又看看自己的手。艾尔海森站起身去厨房取咖啡，他直直地穿过卡维的身子，带起了一阵风。

“艾尔海森？”

他安静下来，站在柔软的地毯上，一时间说不出话。

（十三）

下次遇见能看到吾辈的人是什么时候呢？突然之间没人说话了，吾辈有些寂寞呀。

（十四）

艾尔海森伸了个懒腰，合上那本读完的书。唔，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，他放空自己，将重量压在椅背上，茫然地盯着天花板。少了吵闹的声音，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喜欢清静的。

他突然注意到天花板角落里有一团彩色的东西。艾尔海森眯上眼仔细看，原来是卡维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画，一个黄色的小人儿和一个绿色的小人儿手拉着手，旁边还有潇洒的签名，“Kaveh&Alhaitham”。

艾尔海森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，发现自己在想一个小妖怪。卡维跑到哪玩去了，天都黑了还没回来。他关上灯，明天去买一些甜饼干吧，那家伙会喜欢的。

（十五）

“晚饭吃什么？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“……啧。”

（十六）

卡维又回到了那家点心铺，坐在柜台上晃着腿闻蛋糕香甜的味道。有时候想吃糖了，他就会去街上捡几枚零钱，放到收银机旁边。

艾尔海森恢复了每周光顾点心铺的习惯，卡维看到他买的甜点种类也多了起来，不再只买肉松面包了。他给艾尔海森指点着说这个好吃，这个很甜，吾辈最喜欢这个巧克力蔓越莓饼干。有时候艾尔海森恰巧会拿到卡维推荐的点心，卡维就得意地笑笑。

“艾尔海森，听吾辈的准没有错！”

艾尔海森去买蛋糕的时候，偶尔会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。他就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，透明的柜台里摆放着精美的糕点，上面空空荡荡的，什么都没有。

是思念过头了吧。他轻轻叹口气。真是的，招呼都不打就跑来，最后又自顾自地消失，连让我把你忘掉的机会都没有，到底算什么嘛。

送一个小彩蛋૮₍ ˊᗜˋ₎ა 

（十七）

后来呢后来呢？听的入迷的妖怪们催着他讲下去。艾尔海森的妖怪朋友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吗？

那他得多伤心呀！一个涂着红指甲的妖怪甚至擦起了眼泪。

嗳呀，连再见都没有说怎么能算告别呢？卡维故意卖个关子，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。吾辈可是发誓在离开的时候要好好告别的！

快讲快讲！

卡维放下杯子，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一圈迫不及待的听众，清清嗓子，开始讲述故事真正的结局。

妖怪卡维十分寂寞的时候，还是会回到艾尔海森家，黏在艾尔海森旁边，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，跟他一点点讲自己在外面碰到的人和事，或者就安静地蜷缩在沙发上，呆呆地盯着艾尔海森，一看就是一下午。

他想给艾尔海森写信，但是一来他认字不多，二来现在他写的字艾尔海森已经看不到啦。人类是看不到有关妖怪的一切的。只有天花板上的那幅画是卡维来过的证明，不然艾尔海森有时真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。

终于有一天，卡维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去其他地方走走了。艾尔海森，你是第一个能看到吾辈的人类，吾辈会永远记得你的。他从吊灯上飘下来，最后一次仔细打量艾尔海森的脸，他依旧在读读不完的书，漂亮的双色瞳孔如同珍贵的宝石。他凑了过去，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。

吾辈听说这是人类间表示喜欢的方式。妖怪卡维在空中有些难过地翻了个跟斗，晃晃悠悠地从窗口飘出去。再见，艾尔海森，吾辈很喜欢你呀。

他没有察觉自己兜里的一颗糖果在他翻跟斗的时候滑了出来，悄无声息地掉到地毯上。当艾尔海森从漫长的阅读中回过神来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居然看到了那颗糖果。

我最近有吃糖吗？艾尔海森将糖果放到手心仔细看着，浅金的糖纸折射出美丽的光，这个颜色很像是某个故人的头发啊。

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小妖怪，霸道，单纯，喜欢吃甜食，喜欢在吊灯上把自己的腿晃来晃去，无聊的时候就拿着彩笔飘在天花板上画画，会趴在他书房的地毯上睡的昏天黑地。

艾尔海森笑了，他拆开糖纸，将糖果放进嘴里，弯起的眼睛里满是温柔。

很甜，就和你一样。

再见，或者是，再也不见，妖怪卡维。